天平开始倾斜时

蝉鸣突然学会了减法

三声 两声 一声

最终归于铁砧般的寂静

稻田交出所有镀金的修辞

稻草人松开双臂

任雁阵在胸膛里整理航线

云朵拆解成羽毛之前

最后一滴汗坠入垄沟

溅起青铜编钟的余响

昼夜在黄经180度角上

交换信物——

白昼赠予露珠淬火的匕首

黑夜归还缝满稻香的枕头

祖父的烟斗忽明忽暗

计算着年轮与星轨的差价

灶台飘起新糯的时辰

祖母将月饼切成精准的圆弧

豆沙馅里沉浮着

半轮唐朝的月亮

孩子们举着灯笼奔跑

光斑掠过场院时

惊醒了沉睡的秫秸垛

它们体内还蜷伏着

春分的雷声

此时适宜与万物和解

枫叶用血色修补霞光的裂痕

蟋蟀在石阶缝里调整琴弦

学校走廊飘来粉笔末

和《赤壁赋》的碎片——

“惟江上之清风…”

窗外的山峦忽然停顿

在明暗交界线上

练习太极起手式

暮色浸透打谷场之前

晒秋的竹匾接住最后光瀑

红椒 黄菊 黑芝麻

排列成大地褪色的玺印

远行的旅人停下脚步

背包里滚出两枚板栗

一枚刻着白露

一枚印着霜降

夜露初降时

整个北半球举起罗盘

寻找重心的支点

而银杏叶在暗中对折自己

左边留给夏日的暴雨

右边寄往冬天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