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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5-06-06     作者:詹锋举     来源:销售分公司     【字体: 】     浏览次数:

巷口那棵老槐树,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清晰的坐标。它的枝干粗得要三个孩子手拉手才能围住,皲裂的树皮像老人手背的纹路,深深浅浅刻着岁月的痕迹。春天来得迟时,别的树刚冒新芽,老槐树还举着光秃秃的枝桠,直到某夜春雨淅沥,第二天清晨就能看见枝杈间爆出嫩红的芽苞,像撒了一把碎珊瑚。

清晨的阳光总被筛成斑驳的光点,落在槐树下的青石板上。卖豆腐脑的大爷推着木车停在树根旁,铜铃铛“叮当”一响,半条巷子的木门就吱呀打开。孩子们奔出来,看大爷用铜勺在木桶里旋出嫩白的豆腐脑,浇上芝麻酱,撒一把翠绿的香菜。老槐树的影子歪歪扭扭覆在我们肩上,偶尔有未落尽的槐花飘进碗里,甜丝丝的香气混着豆香,成了记忆里最鲜活的味道。

夏天的老槐树是天然的凉棚。浓绿的叶子密得不透光,蝉在树顶声嘶力竭地叫,树下却总有穿堂风溜溜地吹。奶奶们搬着马扎坐在树根旁纳鞋底,线绳穿过布底的“嗤啦”声和闲聊声混在一起。我们几个孩子围着树干玩“摸瞎子”,树皮上有个碗口大的树洞,不知藏过多少弹珠和纸折的青蛙。有次我爬树掏鸟窝,不小心划破了胳膊,血珠渗出来时,奶奶急忙从树洞里抠出点陈年的槐树皮粉末按在伤口上,嘴里念叨着“老槐树保佑”,神奇的是,那微微的刺痛竟真的很快平息了。

秋风吹起时,槐树叶像镀了层金。放学后的我喜欢踩在落叶上,听它们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总有调皮的男孩捡起干枯的豆荚当武器,豆荚裂开时,褐色的种子会“啪”地弹出来。我曾收集过一整罐饱满的槐豆,想着来年春天种在院子里,可最终都被妈妈拿去煮了水,说能治咳嗽。老槐树在秋阳里站得笔直,枝桠间偶尔掠过南飞的雁群,它们的影子掠过树干时,我总觉得老槐树在默默目送着什么。

冬天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枝干像水墨画里的笔触。下雪时,雪花落在枝桠上,整棵树变成蓬松的银珊瑚。我们在树下堆雪人,用煤球做眼睛,胡萝卜当鼻子,老槐树就像慈祥的长辈,静静地看着我们在雪地里撒欢。除夕夜里,家家户户的灯笼映红了巷子,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树干上贴着的“太公在此”红纸,在风雪中微微颤动,仿佛在守护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后来巷子里的青石板换成了水泥路,卖豆腐脑的大爷换成了卖奶茶的推车,只有老槐树还站在那里。去年春天回去时,发现它的一根主枝被虫蛀空了,工人用水泥填了树洞,新长出的叶子却依旧翠绿。我摸着那些熟悉的树皮纹路,突然明白有些记忆就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岁月里,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只要一想起,就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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