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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5-10-11     作者:李增     来源:销售分公司     【字体: 】     浏览次数:

秋阳漫过渭北平原的沟壑时,澄城的柿子便提着灯笼,从枝桠间钻了出来。塬上塬下的柿树林,褪去盛夏的浓绿,只留褐枝如墨,缀满透亮的红——那红不似枫叶的炽烈,倒像把一整个秋天的温柔,都揉进了这盏盏小灯笼里,连风拂过,都带着清甜的暖意。

我总爱跟着外婆去后山摘柿子。她的竹篮里垫着洗得发白的旧棉布,脚步踩过落满柿叶的土坡,沙沙声混着枝头柿子碰撞的轻响,像秋姑娘在哼着小调。柿子树不高,枝桠伸得很开,像老人张开的臂膀,总把最红最甜的果子,递到人手边。熟透的柿子红得透亮,薄皮下裹着蜜似的果肉,轻轻一碰,便会渗出清甜的汁水;半熟的则带着几分橘黄,挂在枝头,像缀了满树的小太阳,把秋光都映得更暖了些。外婆踮脚够高处的果子,竹钩轻轻一旋,红柿便稳稳落进篮里,的一声,是秋天最温柔的回响。

摘够了柿子,外婆便在院里支起木架,晒柿饼。她戴着老花镜,仔细给柿子去皮,指尖划过果肉,留下浅浅的纹路,再用麻绳逐个串起,挂在架上。阳光透过柿肉,映出淡淡的脉络,像极了老布上绣出的秋意。夜里有露,清晨的柿饼便裹了层薄薄的白霜,摸起来冰冰凉凉,像给红果披了件月光织的纱。我总忍不住偷偷揪下一个,咬开时,果肉糯得像云,甜里带着微酸,那股子清润,能从舌尖甜到心里。外婆见了,也不恼,只笑着拍掉我嘴角的霜:这红柿呀,是土地给咱的甜,得慢慢尝。

村里的老人们,总爱坐在柿子树下聊天。他们说,澄城的柿子树,有的都上百年了。抗战时,缺粮的日子里,是满树的柿子救了急,掰开就能填肚子;灾年时,晒好的柿饼能换些杂粮,撑过最难熬的寒冬。如今日子好了,柿子依旧是村里人的牵挂。秋分过后,家家户户的院里都挂着串柿,红的果,白的霜,配着土墙上挂着的玉米棒子、屋檐下晒着的干辣椒,是最地道的秋景。孩子们围着柿架跑,偶尔被风吹落的柿子砸中肩头,捡起来擦一擦,张嘴就咬,甜得眯起眼睛,笑声混着柿香,在院里飘了老远。

有一年深秋,我在外求学,收到外婆寄来的包裹。拆开时,一股熟悉的清甜扑面而来,是裹着油纸的柿饼,上面还留着外婆手写的小纸条:霜厚的甜,慢慢吃。咬下一口,糯软依旧,甜香里,仿佛能看见外婆在院里翻晒柿饼的身影——她总在午后阳光最暖时,轻轻拨动串柿,让每一颗都沾足秋阳;也能听见风吹过柿叶的声音,混着远处村里的犬吠,像回到了儿时的秋天。

那一刻忽然懂得,澄城的柿子红,不只是季节的颜色。它是外婆指尖的温度,是老树下的烟火,是藏在果肉里的乡愁——把一秋的月光、一整年的期盼,都酿成了这一口化不开的甜,让每个离开塬的人,都能在他乡,尝到故乡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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