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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1-15     作者:杨万明     来源:直属机关     【字体: 】     浏览次数:

以前每次回老家都要去老徊垣转转,因为那儿是留存我初始记忆的地方。

徊垣不算太大,也就百十来米长,有三四十户人家居住,几幢向东的青砖门楼高大雅致,宽大的窑洞蓝砖跨面,上面刻有龙凤呈祥、瑞兽祈福,略显气派。徊垣四周由土墙圈起,有点城堡的感觉。

徊垣东边是一条很深的沟壑,半腰依沟而挖的台垣和四面大土窑被先民称为“四面窑科”,里面有碾子、石磨等设施。东北一里开外有处三面悬崖一面挖有深壕的土峁,被称为“城壕”,里面挖了十几孔土窑,只能从半腰的小门洞进入,据说是战乱时徊垣人藏身保命之处。

听徊垣人说,他们的先人或是由洛城迁移而至,或是逃荒要饭而至,或是库区移民而至,先后经历了生活上的背井离乡,生意上的繁荣萧条,生命中的坎坷跌宕,但比起外面经历过战乱饥荒的地方来说,日子过得整体还差不多,大致上算是风平浪静,老几辈人经营起了这条徊垣。谝到明清以前徊垣的过往,谁都说不清,只有南头那棵硕大的老槐树和窑洞里凝结的黑胡浆印证着这里逝去的百年陈事。

我爷爷住的那个院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两孔的窑洞,一孔是属于他的,一孔是属于他堂侄的。爷爷这边的院子加盖了两间厦子房,最多时住过一大家七八口人。窑洞里的土炕有两片席子大,能睡四五个人。外头院有一口红薯窖,存放些红薯和萝卜等口粮蔬菜。爷爷家和堂伯家共十几口人住在这个六七分的院落,你来我往关系融洽,其乐也融融。

徊垣里没有水井和别的水源,人畜饮水就靠徊垣里外的两口水窖和大涝池。每次下雨前,徊垣人就把院里院外扫干净,防止把脏污冲到窖里。两口窖容量很大,存水够村里人用多半年,但也总还是有不够的时候。冬季天不下雨,到了春季雨少,大渠又没放水,水窖就没水了,徊垣的人就到东沟下的小溪旁挖了个水潭,挑水回来用。

对于家里用水的事我是记忆颇深。那时父母带我们已从大家分出来到徊垣外面的新家住,父亲在铜川的煤矿工作,平时不能回来,家里取水的任务就自然落在长我三岁的哥哥和我的身上。每到周末,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家里的水瓮灌满。徊垣窖里没水的时节,我和哥哥去沟下抬水,从八九岁开始持续了四五年,直到家中条件好了,把以前家中必备的红薯窖改为水窖。

徊垣北头饲养室腾出来的一孔窑洞做了学校。虽说只有一间教室、一位派来的老师、一块长黑板,四个年级十几个学生同在一起上课,条件是有些困难,但娃娃们上学再不用走好远的路了。老师的办公室兼宿舍是教室进门腾出来的一块小地方。每次上课,老师先给三年级学生布置作业,然后是二年级、一年级、幼儿园,真是费尽了心思,特别辛苦。

上世纪八十年代,徊垣最热闹的就是吃饭时段,大家喜欢端着大老碗圪蹴到稍门口的石墩上边吃边唠嗑。大槐树下是孩子们的欢乐园,文化人杨伯经常在这里谈古论今,讲徊垣的前世今生或徊垣外面的故事。槐树上挂着一个磨盘大的铁轱辘,那是徊垣里的集结号,需要开会集合或上地干活时,队长就会用铁棒“铛铛铛”敲上一阵,然后高喉咙大嗓子发出的号令在徊垣里转上几个回旋传到各家各户。

徊垣里的大变化是随着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到户开始的。通过丈地盘物、抽签抓阄,村里的耕地、牲畜、农具等全部按人头分到户,家家有了责任田。我们这个大家人多,分到了20多亩地,第一年种的麦子就获得大丰收,交了公粮还余了五六千斤口粮,够全家人吃上两三年,彻底治愈了当家的长期缺粮的心病。

随着日子持续好转和人口的增加,几户结婚成家的在北头地箍起了新窑洞。坐北朝南的新窑洞和老徊垣坐西朝东的窑洞相比,光线敞亮多了,四丈二宽的院子盖些放农具的棚房种些蔬菜,生活甚是惬意。新徊垣不断发展扩大,从最初的四五户延伸到五六十户,一排扩展到四排,老徊垣的人陆续搬走了,以前的大家庭分成了更多的小家庭,住上了宽敞的新院子。老徊垣人少了,也就逐渐冷清下来了。

注:徊垣,澄城方言,指的是连片窑洞形成的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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