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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5-23     作者:赵晓燕     来源:王村煤矿     【字体: 】     浏览次数:

这两天,老公时不时地从阳台上搬出他的宝贝竹躺椅擦拭着,本就亮得发光的扶手显得更亮了,我笑着嗔怪他:“别擦了,坐不烂都能让你擦烂了。”老公得意地看着外面晴朗的天色,喃喃道:“这天快热了,又到了该用上它的时候了,我得提前擦干净,时不时拿出来晾晾,检查检查,竹片不牢固的地方还得修修,这可是岳父留给我的宝贝啊!”

没错,他的岳父,也就是我的父亲,那可是一个心思灵敏的老人。而这把躺椅,是我们结婚时父亲送给老公的礼物,躺椅是父亲纯手工制作,就连上面的一根根竹条,也是父亲想方设法找来竹子,劈成细条,进行抛光、上色、打孔、链接等程序精雕细琢而成。躺椅可伸展成平的,也可缩至椅状,不用时可折叠起来,放在家里随便哪个缝隙,一点都不占地方,市面上卖这种躺椅的有很多种,但父亲做的不同,因为它所有的工艺,都凝聚着父亲的智慧,充满着父亲的心血,寄托着父亲对儿女们无私又厚重的爱,就连伸缩躺椅用的复位卡槽,都是父亲费尽心思用钢片一点一点打制而成。

父亲性格固执、不善言辞,听母亲讲,父亲祖上是军人出身,太爷爷那辈曾参加过抗日战争,到爷爷那辈,却转为书香门第,爷爷是秀才,在村里办的学堂教书,父亲兄弟姐妹7人,父亲是老大,家境清贫。1968年,为支援国家三线建设,19岁的父亲就招工来到当时的澄合二矿,当了一名采煤工,那时,为减轻家里负担,父亲每天一下班就匆匆赶回家忙农活,帮家里劈柴担水,第二天再赶回矿上上班,矿上离家30多里地,父亲每天都用一双脚丈量着这段长长的路,单就这一点,对现在离了车就出不了门的我们来说,真的是难以想象。更何况那时在井下还得干繁重的体力活,父亲说,在“掌子面”干活难度如何大,在“尺八上”攉煤得趴着,我不懂什么“掌子面”“尺八上”啥的,只知道一定很苦、很累、很不容易,我小时候,他每天回家穿的工作服、满脸煤黑的样子便可窥一二。

父亲心灵手巧,在采煤队工作时便跟着师傅学了电工手艺,1970年又被矿上委派上了“721”工大,回来就调至矿机电科上班,父亲心思活,爷爷身体不好,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闲暇时,他自学木工、针灸、中医,涉猎范围之广令今天的我想起来仍扼腕不已,那时爷爷患病半身不遂,大约父亲那时学针灸、学中医是想自己为爷爷治病吧,但他的希望终究没能实现,爷爷在58岁就撇下了一家老小,永远离开了我们。父亲肩上的担子更重了。70、80年代的澄合二矿正处于发展期,随着职工人数的不断增多,人们的需求也更多了,桌子、椅子、小板凳、箱子、柜子这类家什虽值不了几个钱,但节约意识在人们思想中根深蒂固,因此,闲暇时,不是东家找父亲帮忙做几个小板凳,就是西家需要做个箱子,父亲总是满口应承,随之便忙着备料,小小的家里,木头、锯子、刨子、墨斗等等工具常常和父亲一起奏起交响曲,遇到大的木料,母亲会和父亲一起,将木料绑在一根结实的柱子上,两个人一人一边拉锯备料,这样的场景在我小时候常常出现。父亲干活从不计报酬,家里宽裕的给个块儿八毛,条件不好的过来端碗小米,或是几把青菜,父亲从不计较,还总是推辞着,每每此时,不苟言笑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难堪,好像自己占了人家多大便宜一样。

到了80年代后期,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逐渐提高,父亲的木工手艺也日渐炉火纯青,他开始打制各类家具,大立柜、五斗橱、高低柜、高低高,这些具有80年代特色的家具在父亲手中像变戏法似的一件件变出来,或精雕细琢,或独具匠心,常常引来左邻右舍艳羡的目光,而父亲也更忙了,不是这家儿子要结婚请父亲帮忙做大立柜,就是那家女儿要出嫁需要打个梳妆台做陪嫁,父亲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睡觉,下班回来不是忙着刨木头,就是忙着各种打眼,钉钉子钉合页,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胸前的汗水湿了衣襟,母亲总是在旁带着忧心忡忡的目光,唠叨着:你喝点水再干!你吃了再干!……

打制沙发、躺椅这些高端的物件大约是在90年代,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家里的住房条件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刚搬进去的两室一厅楼房显得窗明几净,父亲很高兴,便早早准备了起来,备木料,买弹簧、海绵和其他所需的各类材料,接着就忙活开了,先是给家里打制了一对单人沙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对沙发是用深咖啡色的人造革做面料,中间配着浅咖啡的茶几,当成品摆在我家客厅时,全家人都惊叹,简直太漂亮、太高档了!坐垫和后背都有弹簧和海绵,坐上去软软的,靠上去如同在云端,绵绵的、软软的,全家人挨个坐上去体验,都舍不得起来,我当时对父亲的崇拜到达了顶点。这对沙发,成为我家唯一高档的家具一直占据着客厅最醒目的位置,且只有家中的长辈、尊贵的客人才能首先享用,它们在我家服役了20多年,终被现代时兴的组合沙发取代。哥哥成家时,父亲又为哥哥打制了转角沙发,自制席梦思床,把刚刚当上新郎官的哥哥乐得合不拢嘴。后来,父亲又整天马不停蹄地忙碌着,直到我结婚时,一家人坐在一起,父亲郑重地将打制好的三把躺椅取出来,面带慈爱地说:“我的儿女都长大成人了,咱家经济条件也越来越好,我年纪也大了,你妈担心我的身体,我以后就不再打家具了,这三把躺椅是我的得意之作,一把给你们妈用,一把给英子(我哥),一把给老四(我丈夫),你们都拿到各自家里去,一定要爱惜!”不苟言笑的父亲很少说这么多话,我们都激动了,连忙答应着,郑重地从父亲手中接过躺椅,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心里充满感动和感恩!

虽然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十多年了,当时他打造的各类家具也因为年代久远,样式老旧,油漆斑驳,因各种原因逐渐被现代化的家具所取代,唯有母亲、哥哥和老公各自留着的那把躺椅,在岁月中泛着光,像父亲的期翼,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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