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黄土高原最初的印象,是在小学的课本里。那时看柳青的《铜墙铁壁》,延安和窑洞的画面就在心里扎了根。中学时,随着阅历不断增长,我对黄土高原的印象有了一些变化。“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唱着歌,我憧憬着黄土高坡。
我第一次从关中平原穿越到黄土高原,随着地势起伏,心里也有一些敬畏和向往。几十年后,当我置身于黄土高原,并在这里扎根生活时,我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
黄土高原东西千余公里。一入夏季,高原上郁郁葱葱的山林像是绿色的毯子,又像绿色的奶油一样,平滑丝顺,香气、味道与口感交织成诱人的画卷,让人沉醉。走在布满庄稼的田野小路上,“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你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在黄土高原上吗?答案是肯定的,这里就是黄土高原。梁峁丘陵,土质细腻,广袤无垠。站在厚实的黄土层边,你会发现许多贝壳,心里不禁在想,这些又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呢?闭上眼睛,感受历史的雄浑,仿佛沉浸在远古的海洋里。一霎时,一声惊雷,天崩地裂,仿佛站在了高山之巅。沧海桑田,世界如此奇妙。手握这些穿越亿万年时空的贝壳,心里早已被厚实的黄土融化了。
多年前,我在二矿生活的时候,每日下了班,就背着相机去附近的乔沟村散步。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欢声笑语不断。还记得《醉翁亭记》里的句子吗?“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鱼肥。”这生活的情景,何其逼真啊!只是临溪而渔,在乔沟这里,却不得见。沿着一条条小河,再到水库边,波光粼粼,芦苇摇曳,垂钓碧溪,景色又有所不同。站在高高的塬上,俯视着黄土高原,俯视着深沟,俯视着日常生活中的矿区,一种别样的风景映入眼帘。在我的相机里,矿区的景色更加优美。朋友看到常常夸赞这些照片,我说,这些都是极其平常的景色,只是看的角度不同罢了。
黄土高原广袤古老,西起六盘山,东到太行山,北起阴山,南至秦岭,气势恢宏,雄奇浑厚,波澜壮阔。晚唐诗人杜牧入仕前,曾到澄城游历,感知“通涧巨壑,叉牙交吞”。黄土高原自然风貌有独特的沟、梁、坪、岔,是雨、雪、风、水切割成的雕塑,令人称奇。这里孕育了黄土画派,扎根于黄土地、崛起于黄土地、辉煌于黄土地上。在山水沟壑上,在擂鼓放歌中,黄土高原更像是一本书,每一页都写满精彩的故事。
有一段时间,我很思念家乡,思念家乡的秦岭山脉,站在农田里,“悠然见南山”。诗人刘皂在《渡桑乾》中说:“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诗人心中第二故乡的分量竟会与朝夕思念的故乡一样让人难舍,而我也感同身受。生活在黄土高原,它让我感知了生命的厚重和实在,也让我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和多彩。在黄土高原,我是一个不知疲倦得奔跑的孩子,任岁月荏苒,一直行走在时光的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