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渐近,新春的意味也浓烈起来。
中国人爱中国红。自古以来,红色便被中国人视作喜庆、热烈、欢乐的代表。“春节”这一对于华夏民族来说最重要的节日,自不必说,少不了红色的身影。
檐下随风飘舞的大红灯笼、门前张贴对仗的春联门神、长辈派发小辈的鼓胀红包、新选新买新穿的衣裤腰带……无一不透着鲜活透亮的大红色。
而其中,最花样百出、趣味横生的,非窗花莫属。
记得我小时候,每年过年,外婆总是带着几位姨婶,提前好久遴选双面鲜红、质量上乘的专用纸张,倚靠在桌旁,结合设计好的图样,以一柄尖利的剪刀为笔,巧手飞舞。伴着簌簌的纸屑飘落,一幅幅喜庆、大气的窗花便“新鲜出炉”了。
那些窗花图样丰富,除却“财”“福”等吉利的字样,还有些吉祥意象如花鸟鱼兽,栩栩如生,错落遍布于方寸之间,承载了无尽的喜气与美好愿景。
时光荏苒,随着几位老人的离去,这样的岁月已多年未见。今冬,家人凑巧忙里偷闲齐聚一堂,谈及年景,感叹年味之热烈须从小处着手,家中洒扫布置、新春点缀,还是自己动手方有“过节”的“热闹”。
于是一帮人早早忙活起来,舅父搬出多年压箱底的文房四宝,裁齐了红纸舔饱了笔,为亲戚朋友写起了对联,母亲刺起了灯笼的绣面,几位长辈也早出晚归置办起了年货……
我感受着这足足提前了一个月而来的节日气氛,一时间竟有些措手不及。东瞅西望下,发觉堂前屋后纵然忙的热火朝天,屋内却始终缺了些热乎乎、红彤彤的点缀。
缺的是什么呢?
我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却不得要领。
偶然,看到舅父作废的草稿,这才惊觉——原来家里冰冷的玻璃窗上,也该覆上一层这热烈、喜庆的节日氛围!
说干就干,我托叔伯从文斋裁回几尺红纸,自己摸索着剪起了窗花。初时不得要领,几刀下去方不是方,圆不是圆,图案虽因对折而对称,却始终没个主题,怕是拿去作个小儿剪纸作业也要遭教师挑剔两眼。
所幸,精于此道的姑婆来家串门,接过我手中沉凉的铁剪,锋刃嘁嚓,顿时化笨重为灵巧,剪尖游鱼一般穿梭于红色纸海,不多时便生出一条甩尾送“福”的肥跃鲤鱼。
我见之啧啧惊奇,连忙虚心求教。原来,这剪窗花一道,首先要心中有物,先设计好窗花的内容,是字、画还是二者兼有,其次要主次分明,知道每部分的大小、长短、曲直、难易、先后,这才能判断出使用“圆、尖、方、缺、线”中的哪种技法。
而且,想要剪出构图丰富的窗花,必须要牢记“夸张”二字。过年的窗花,多为吉利、喜庆的图样,无论是字还是画,一定要强调其特征,删繁就简,才能彰显出独特的艺术魅力,使人一眼望去便知寓意。
最重要的一点,剪窗花一定要“三心二意”,即剪窗花的人要细心、耐心、专心,窗花的内容要有意象、有意义。
我深受启发,自此苦练数日,终剪出几幅福字与团花来,小心张贴在家中门窗之上,自此家人出入温暖平安,抬头见福,年年有鱼。
童年的记忆与如今的手艺渐渐重合,有些记忆已经淡去,但那些温暖还停留心中,爱意与热烈也不曾削弱分毫。而这些传统的、民族的手艺也在辈辈传承中历久弥新,焕发出了新的光芒。
此时此刻,窗外夜幕低垂,大雪飘飘,屋内窗花繁盛,家人团聚,一派盛世欢腾景象。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便算是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