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过八十七天便是春节,虚度五十,正好半世。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小可凡夫俗子岂可与圣人比!虽如此,终究半生已过,回头看看何妨:或有感悟可道,或有轶事可耀,或有心事未了。总而言之,看看无罪!
小子出生之时正值仲冬,降世前后,天无异象,照样风和日丽,照样月寒星稀。
年稍长,入公学,曾秉烛,然顽劣不知疲惫。春寒喜陇间插杨柳,涝池破冰走,冻肿双手,湿透“窝窝”(渭北地区冬棉布鞋。千层布鞋底,鞋帮衬棉花,鞋面多为黑条绒,其状若“舟”),害得慈母又气又怜,又不得已,时常于深夜坐在“蜂窝煤”炉子边烤“窝窝”;夏秋好池塘钓鱼蛙,树丛套知了,不知饥饱,不晓炎凉,害得祖母满村呼唤,生怕有个闪失十八年后再见。忽然间黄发尽褪,高考无门,幸喜得考中技校,才打开这“落地之窗”,半生事业好歹有了着落。
及弱冠,喜结交,始烟酒,然愚钝不求上进。茶余饭后,三朋四友,天南海北的“侃”,一根烟名曰“纯境”;有朋远来,亲邻相向,亦步亦趋的“酌”,一杯酒唤做“友缘”。工了闲暇,曾做诗文强说愁,只言片语也见报端。弹指间一十三年,漫看花开花落。有一日升井,但见月挂西弦,身着井衣,一声乌啼直勾地涕泪双落,顿时便有了感慨,顿时便有了灵光,《九妹》(刊登时编辑老师改为《乡愁》)、《月满西楼》两篇散文,数日见著报端(《澄合矿工报》)。支书见状,“御封”——“通讯员”。于是在井下变电所一手“停送电”,一手“捉笔刀”,写着写着就进了宣传部。
工作之前,尤喜摄影,原想可工作爱好两相宜,谁料摄像、撰稿、送新闻,一接触才知个人好恶与工作并无相关。原可洋洋洒洒的写散文,现却写不出百十字的文稿。每每录完新闻素材,总要在电脑前抓耳挠腮,久久不能成稿,纵然写出,依然是“枣核解板——两锯(句)半”。恩师韦海涛部长扼腕长叹:一曰 “悟性”不足,二曰“入行”太晚。怎奈“悟性”不足,“脾性”不小,时常惹得恩师“吹胡子瞪眼睛”,以至于要“打开”我的脑壳看看。吓得我赶紧丢了诗歌撇下散文,急忙去找“入行”的“门路”。几年熏陶,“脑壳”还在,但确实“打开”了,于是便爬出了“豆腐块”。
最终能将“豆腐块”做成“豆腐汤”的,缘于一长篇通讯。动笔之前,广发老师(原《澄合矿工报》总编孙广发)、师傅部长左布局右谋篇、东逻辑西框架地讲了九九八十一回,看似若有所悟,动起笔来,仍觉“有暗香盈袖”,但不知“花香何处”,仅导语就折腾了三天两夜。免不得“师傅们”又一番启发引导,如此这般几次三番。十分无奈之下老师说,实在写不出来了,我再写。有了这话,思想顿时放松,呼啦啦写出了六个篇章(8000余字),却又在结尾篇章上“卡壳”。本想老师们该“接手”了,谁料他们竟如出一辙地言道:“‘头’和‘身子’都有了,还差个‘尾巴’?继续写!写完整了,以后就容易了。”
两个老滑头!
本来不信“写完这篇以后写东西会容易很多”,无奈“胳膊扭不过大腿”,只有照办,但后来再写东西果然通畅。
时光穿梭,日月轮回,转眼间在政工岗位也干了十六七年。原本也没打算现在就回望这前半人生,只是无意间打开手机日历,“87天后正月初一”赫然在目,才晓得年近半百。顿觉父母年事渐高,子女业已成人,少志飘渺,轶事遥远。人生半世,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经世事未与风浪,谈修为不足闻道,老成沉稳不足,少年轻狂未尽。若实想问半世感慨,那便借东坡先生一言——果然“人生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