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藏在缝隙里的浅秋
〇贾成妮
不知何时,浅秋已悄悄钻进了日子的缝隙里。它从不是敲锣打鼓地来,而是像猫一样蹑着脚,藏在窗沿、树梢、菜市场的竹篮边,等着人俯身去寻。
最先撞见它,是在清晨的窗台。前几日薄荷叶上还只是一层薄得看不见的水汽,今晨竟凝出了圆滚滚的露珠,沾在锯齿状的叶边上,像谁撒了把碎玻璃珠。阳光刚漫过窗棂时,露珠会折射出细碎的光,风轻轻碰一下叶片,水珠就“嗒”地落在窗台上,留下一小片湿痕。等我洗漱完再看,湿痕已被烘得半干,只余下淡淡的印子,像浅秋偷偷写下的短笺,字迹轻得要被风揉散。
下楼时,栾树的枝桠间也藏着秋的影子。盛夏时满树浓绿,如今枝头冒出了细碎的黄花,一簇簇躲在叶片后,不细看还以为是阳光落在叶缝里的光斑。风一吹,黄花簌簌往下掉,铺在石板路上,像撒了层碎金。有老人牵着小孩路过,孩子蹲下来捡,小手捏着花瓣,抬头问:“爷爷,这是星星掉下来了吗?”老人笑着摇头,指了指枝头:“等再过几天,这里会结小灯笼呢。”我抬头望,想象着粉紫色的蒴果挂在枝头的模样,脚步都跟着轻了几分。
菜市场的角落,浅秋藏在沾着泥土的竹篮里。卖菜的阿姨把刚挖的花生摆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根须,剥开壳,果仁是浅粉色的,嚼在嘴里有股清甜。旁边竹篮里的毛豆更嫩,豆荚上的绒毛还沾着露水,摸起来软乎乎的。最打眼的是红皮萝卜,戴着翠绿的缨子,洗得干干净净,码在篮里像一堆小太阳。阿婆见我盯着萝卜看,笑着说:“刚从地里拔的,腌成咸菜最爽口,配粥正好。”我买了几根,指尖沾了点泥土的凉,那是浅秋独有的温度。
傍晚去公园,浅秋藏在虫鸣和云絮里。孩子们不再像夏天那样追着跑,而是蹲在草丛里,耳朵贴着地面找蛐蛐。“唧唧——唧唧——”的叫声,混着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支轻柔的曲子。老人们坐在长椅上,蒲扇摇得慢,不再是为了驱热,只是偶尔挥一下,赶跑绕着鼻尖飞的小虫。天边的云也变了样,夏天的积雨云厚重得像棉絮,如今却被风吹薄了,染着淡淡的橘色,慢慢飘着,直到最后一点霞光落在远处的树梢上。
原来,浅秋从不需要盛大的仪式,它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缝隙里。是窗台上的露珠,是栾树的黄花,是竹篮里的萝卜,是傍晚的虫鸣。只要慢一点,再细一点,就能撞见这份不慌不忙的美好,像握住了九月里最温柔的风。(王村斜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