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调度室的玻璃窗时

电子屏跳动的数字

正把第十个春秋

钉进澄合铁运的年轮

铁轨在晨雾里舒展筋骨

每颗道钉都攥紧衣角

生怕惊醒沉睡的列车——

它们已在安全的港湾

停泊了三千六百五十个夜晚

记忆里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夜

信号灯在雨幕里眨着红色的眼睛

老班长的胶鞋陷进泥里

手电筒的光柱劈开雨帘

在第七根枕木下

捞出那枚松动的鱼尾板

后来，这枚锈迹斑斑的铁板

被嵌进荣誉室的玻璃柜

旁边摆着十本巡检记录

字迹在岁月里发着光

我们数过铁轨上的月光

数过煤仓顶的星子

数过安全帽上的汗渍

怎样洇透又风干

从煤仓到道岔

每个螺栓都记得

扳手拧过的力度

像父亲给犁铧上紧螺丝

不松，也不紧

安全规程被晨光镀成金箔

新工复述着前辈的叮嘱

那些反复演练的应急方案

早已化作肌肉记忆

演练哨声再起时

奔跑的脚步比春风更迅疾

十个春天的蒲公英

落在巡检本的字里行间

十个冬天的积雪

在除冰铲下化作暖流

列车驶过弯道

鸣笛声裹着笑意

惊起的麻雀扑棱棱飞过

衔走一片写满平安的落叶

此刻站在第十个年末的月台

看铁轨向远方铺展

像系着红绸的腰带

勒紧大地的腰身

每个道岔都闪着锃亮的光

那是十万次抚摸

磨出的包浆

下一个十年的风

已在信号灯上擦亮翅膀

而我们的目光

正沿着铁轨的方向

把更远的远方

铺成崭新的安全色